作者 | 王洋

“该选择一份什么样的工作？”

“从兴趣出发还是职业发展考虑？”

“过稳定的生活还是去闯一闯？”

每到毕业季，关于就业选择的讨论总会不绝于耳，大家各执一词，也各有各的道理。其实，我们都在寻找着那个最佳答案。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但现实是，得到一些必然会失去一些，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与传统就业相比，灵活就业者们选择了一条独特的道路，他们敞开双臂，探索未来的一切可能。

我们采访了四位正在经历或者曾经经历过灵活就业的毕业生们。对于他们而言，灵活就业，是开启了人生的副本，让大家知道学习日语也可以转行做插画师；是一种“反懒惰”的行为，别人躺平我狂奔；是亲手创造一个环境，“状态对我来说很重要”；是一个追求梦想的坚定选择，灵活就业再创业又如何。

希望他们的故事给你启发，为了什么求职？该怎样做选择？

放弃日语专业，转入绘画领域，我感觉头上有一团温暖的光芒

李加艺 00后 日语专业毕业生   边学习绘画边从事自由插画师

毕业时，我本计划参加公务员考试，因为将专业名称填写错误，未能通过公务员考试的报名审核。我并没有感觉特别遗憾，反而松了一口气，感觉有了喘息的空间。从高考到选择职业，我似乎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也鲜少有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事情，按部就班地读书、升学，需要自己做选择的时刻并不多。

在等待第二次考公报名的空档期间，我重新拾起了放置多年的画笔。初高中时我就很喜欢绘画，后来因为学业紧张，就渐渐放下了。记得那是大三疫情在家期间，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些漂亮的插图，突然产生了临摹的欲望，于是捡起了画笔，结果一下子忘记了时间，一幅接着一幅，画了很多。后来我把临摹的成果分享给了朋友，得到了很多赞赏和鼓励。这个过程中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绘画的热情，所以疫情结束返校后，我决定找一家画室进行系统的学习。

从画室开门到关门，我经常一去就是一整天，绘画热情和劲头让老师感慨不已。有一天，他忽然跟我说：“你要不要去考美院的研究生，虽然是跨专业，但是你的劲头挺猛的，可以试试看。”那一刻，醍醐灌顶，在这个我以为看到未来的二十岁，一切都还来得及选择。我从来没有这么真实地感受到，人生的路摆在眼前，需要自己选择如何去走。我在这常常感到迷茫的，短暂的二十年人生中，宛如一个旁观者，而这一刻，我好像终于拥有了成为主人公的勇气。当你发现自己热衷于某个东西，并且愿意为它去花时间去努力，还不会对它感到厌烦的时候，人生就好像突然有了支柱和无尽的动力。环顾四周的亲朋长辈，发现人的一生是如此迅速且短暂，明天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明天可能什么都不会再发生。所以我告诉自己，抓住它，抓住这人生中难得的热情和火花，为了不知道会如何的明天。后来，我会不由自主地去关注相关的信息，研究绘画有哪些职业，要怎么做，在这个过程中收集到了很多信息，慢慢坚定了从事人物插画师的信念，放弃了原来的日语专业。

毕业后，我开始学习板绘，一边在线上继续学习绘画，一边接项目。虽然有些知识此前已经知道，但是因为基础薄弱，手上功夫还是很不到位，还需要大量的练习。上课的时候，当你投入其中时，你会发现学习并不是任务，作业画完了，老师讲完了，但心里还是觉得哪不得劲，就会再练练。

虽然我现在承接的项目很少，大多数是小插图或者是帮朋友画一些涂鸦，经济收入并不稳定，但感觉到很踏实。那是一种非常真实的感觉，你知道这一切努力正一点点地影响着自己的人生。我心里很清楚，人要为自己的选择去承担后果，没有人来监督你，没有人来规定你，一切都随时可能发生改变，要不断地去思考，去观察，去研究，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短期来看，我希望年底时能准备好一份作品集。因为担心在灵活就业过程中对自己不能进行一个正确的评估，不太确定自己的商业价值以及能力水平，也打算投简历试试看，

进入到公司里面进行一些学习。此外，我希望用作品集去运营一些网络账号，扩大影响力。

我未来的理想状态是能够一边学习，一边继续处理工作。绘画是一个常学常新的领域，需要长期的训练精进和经验积累。因为是半路出家，基础非常薄弱，所以常常能感受到挫败感和自卑感，但因为这是自己选择，自己愿意努力的事情，所以不会产生畏难情绪。就好像永远有一轮太阳在头上，一切负面情绪最终会在它的照耀下慢慢消散。

我觉得灵活就业这个词可能更吸引大家在于“灵活”两个字，但实际上它的本质还是就业，所以大家在选择的过程中一定要想清楚自己的核心驱动力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驱使你要做出这样的选择。估算自己能够在这个过程中接受的最坏结果是很重要的，这决定了你能为此坚持到什么地步。因为灵活就业充满着诸多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所以不妨长时间的保持“悲观看待，乐观面对”的心态，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但当最坏的结果真的发生时，也要努力去乐观面对。人生匆匆数十载，人如果有自己愿意干的事情，其实是最好不过了。

有一些压力，逼着你甩掉惰性，让你有冲劲儿和奔头

郑孟君 00后 音乐表演专业   目前带中小学乐团、参与专业乐团演出，计划出国深造

毕业后，我一直在给中小学的乐团代课，也作为临时小号手参与了多场沈阳交响乐团的演出，与其他签约乐团的同学相比，工作并不稳定，但对我来说，坚持并选择了自己热爱的领域，我甘之如饴。

在与不同乐团的排练中，我学习到了很多新的知识，每一次对我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也不断打磨着我的技术。特别是作为一名未签约的乐手，如果在演出中表现不佳，很有可能被艺术总监点名甚至淘汰，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鞭策。因为我是一个很容易产生惰性的人，所以，为了能够争取不被淘汰，会每天给自己一些压力，逼迫自己往前走，我觉得这点其实挺好的。在教学时，我能够切实感受到作为老师的快乐，当孩子们给予积极的反馈，我会觉得非常欣慰，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每当看到他们的精彩表演，我都由衷的感到高兴。而这两种体验，是仅仅与一家乐团签约所完全感受不到的。当下的工作让我觉得非常充实，我很享受现在的状态。

去年建党百年，我参加了多场演出。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与沈阳交响乐团在盛京大剧院的第一场演出，这场演出让我在思想上有了很大转变。上大学期间我也会经常看他们乐团的演出，每一场演出几乎可以说是零失误。当时我心里压力是非常大的，以前作为学生参演，团队对你的要求或许没有那么高，但职业人要有一定的专业素养。

小号是一件特别考验演奏者心理状态的乐器，如果紧张就会导致自己肌肉紧绷，发出一些想不到、控制不了的声音。在那场演出上，我就出现了失误，虽然说不严重，也并非独奏，但是包括我、跟我同声部演奏员、附近其他声部的演奏员能听出来。演出结束后，大家都来安慰我，但是我当时心情很差，觉得没有拿出最好的状态、没有达到自己的标准。

后来，我去找我的老师，他告诉我，首先需要转换思想，一来不要总觉得自己是学生，在一个专业团队里，就要想到你是一个专业的人，在从事你的工作。二来要改掉“总觉得什么东西都很难”“我是不是达不到”这种想法，告诉自己，必须在今天达到什么样的水平，必须在今天把这些谱子全部吹熟，必须在今天把这个曲子所有的表情记号、所有的情感表达都能做出来才算可以。这些教导让我铭记于心，我非常认同。后来，我卸下了思想包袱，提高了练习效率，当第二场演出开始时，我发现当自己再坐在台上的时候，不再觉得紧张了。

选择了自由职业是因为我觉得，当前唯一要做的事情并不是挣钱，在这一个年龄阶段需要不断地充实自己、提高自己。尽管现在我的经济状况处于收支平衡状态，受疫情影响，未来或许更不稳定，但在我看来，一份发自内心的热爱，足以抵消经济或者是环境带来的影响。

工作之余，我也在为出国留学而努力，去年12月从沈阳来到了长春，在一位知名导师门下学习。我发现自己觉得很好的地方，老师仍然能找出来非常多的问题，必须全力以赴、达到100%，这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和精力，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学习当中去。

从儿时开始，我就坚定了学习小号的信念，并为之努力。我会经常跟自己说，并不奢求获得知名音乐大奖，或者音乐能影响和感动多少人，但最起码一定要做到我演奏出来音乐能感动我自己。现在，我为这个梦想而努力着。

我想说，如果你选择灵活就业，一定要在大学期间打好基础，没有任何顾虑地汲取知识、提高能力，在实践中去探索，坚持自己，找到真正想要的方向。

小美工一样，我不喜欢，状态对我来说很重要

胡晓春 00后 视觉传达专业   目前为自由插画师

大学期间我曾在几家公司实习，做插画设计。虽然名义上有“设计”两个字，实际上就是按照客户要求完成图纸，很少有自己可以发挥的空间，基本是客户需要什么，就画什么，自己的想法得不到表达。赶上大量出图的时候，需要疯狂加班，即便状态并不是很好，也要坐在那里完成工作。几次尝试下来，我觉得这种固定时间、固定地点、固定模式的工作我并不喜欢，所以毕业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灵活就业，成为了一名自由插画师。

于我而言，灵活就业能够按照自己的状态达成目标。当状态不好时，可以休息、放松、学习，不去画画，当有灵感时，可以随时拿起画笔。

目前，我主要在插画中国、站酷等平台寻找适合的项目对接、试稿，也会给杂志、网站投稿，推荐自己的作品。最初时，我也因为长时间接不到项目、试稿无果而怀疑自己。我会经常跟朋友倾诉，是不是不适合画画，是不是画得特别丑，朋友每次都会跟我说，你画的特别好看，你也很适合画画。特别感谢他们的支持，让我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和信心。

实话说，对于有些社恐的我来说，单打独斗并不适合，但比起毫无生气、“灵魂出窍”般地坐在格子间里，我更愿意去突破自己。在与同行的交流中我了解到，在这个行业中，很多前辈们刚入行的时候，也都经历过这一过程：没有作品、没有名气，很长时间拿不到稿子。即便现在与很多平台签约的作者，一些比较成熟的职业画师，也会面临“上顿不接下顿”的困扰，这一现象在行业中是很普遍、很正常的。初来乍到，我不过是刚刚体会而已。看了很多前辈们的分享以及一路走来的历程，我渐渐调整了心态，毕竟自己是一个新手画师，大家也都不认识我，也没有很多的经验，所以这种情况实属正常。

有了这样的认识，我的心态慢慢放平了很多，边投稿边学习，提高自己的专业技能，购买了水彩、人体基础等线上课程。你会发现，当自己的作品越来越多，越来越成熟时，再去跟一些编辑交流、试稿，也会有更多的机会给到你。

让我感受到的另一个变化是，我发现自己在社交方面的能力提高了不少。因为工作原因，需要与人打交道，我经常关注行业里的前辈，看他们的经验分享，包括怎么与别人谈报价、签约过程中要注意哪些等，之后再应用到自己的实践中，渐渐感觉到并不是那么费力。特别是对于一些自己并不是很喜欢的稿子，以前碍于颜面也会接下来，现在我会直接大大方方地拒绝，不会再不好意思。对我来说，这是很大的进步。

我的职业目标一直以来都非常清晰，选专业、成为自由画师都是自己做主。在我看来，人生很短暂，一定要去追求、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今后我打算利用新媒体平台进行宣传，让更多的人看到我的作品，扩大影响，也希望多学习，参加一些比赛，提高绘画水平。虽然我的父母现在还不是很理解我的职业选择，在他们看来稳定最重要，但我想，当他们看到我的成绩时，还是会认可的。

灵活就业看上去“很美”但绝非坦途。以自由插画师来说，有时候会遇到拿不到尾款、项目临时暂停的状况，这些情况都需要你自己去沟通、处理，所以要具备稳定的心态，遇事不乱。此外，也要需要具备高度的自律性，并不断提升自己的专业能力。

从灵活就业到创业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我没有成功的包袱

阿拜 95后 新闻传播学院广播电视学专业

记得在北京新疆班读高中时，音乐老师借了我一台佳能5D2，让我去拍摄学生的校园生活。那是我第一次接触摄影，也是从那时起，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摄影师这个职业。通过网上学习，到大学时，我已经有能力通过提供摄影服务来赚钱。那时，一次挣的钱相当于我一个月的生活费，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比较震撼的。除了经济收入，我也感受到了他人对我摄影技术的肯定。从大三开始，得益于兼职摄影服务，我再也没有向家里人要过生活费。

2019年年底，经老师介绍，我得到了一次测评尼康新款相机的机会。在那条视频短片中，我详细介绍了相机技术指标和使用心得，得到了大量网友的收看和留言。这对我来说有着积极意义，意味着我的观点受到了大众的认可和需要。

后来我逐渐有了稳定的客户，有时还会出现忙不过来的情况。毕业时，我选择把摄影当作事业继续做下去，开始了灵活就业。

慢慢地，我发现，以个人名义开展业务有很多弊端，比如对方需要开发票，而我只能通过其他渠道代开。综合考虑后，2021年6月，我注册了自己的公司，和几位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们一起创业，提供短视频代运营服务。简单来说，就是接受对方委托，在新媒体平台进行运维，为对方企业的宣传推广提供意见和建议。从灵活就业到创业，对我来说，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儿，感觉是水到渠成，我一直在为它做着准备。

创业艰难百战多，这话一点也不假，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体验其中滋味。那是刚创业不久，有一次我们团队给国内的一家著名的医院拍摄宣传用的剧情短片，但是对方最后以不符合需求为由，拒绝给我们结款，这件事儿一直让我耿耿于怀。为了拍好那条片子，团队前期准备了很长时间，经常熬夜对接演员经纪人、实地看景、灯光设计，消耗了我们大量精力。当天的拍摄更是持续了17个小时，大家非常辛苦，但就是因为对方的一句需求，我们的努力都成了徒劳。不过这件事也让我意识到公司经营中的一个漏洞，对接这次拍摄的负责人并没有签订合同，仅仅口头答应了这件事儿。所以也让我们吃了哑巴亏，没有机会在法律上为自己争取权益。最后，我自己垫付了所有人的工资。这件事儿后，我们也着手进一步完善公司的制度和流程，避免类似问题再次发生。

如今的短视频越来越商业化，很多企业纷纷加入其中，竞争非常激烈，市场需求也正在发生着变化。与以往相比，目前一些企业通过意见领袖等方式进行宣传，对于视频推广的需求大幅度下降，如果我们提供的产品和服务停滞不前，很可能会被市场淘汰，所以需要开拓创新，提供更加多样化的服务。前期，我们也投入一些资金去培养自己的意见领袖，但是效果并不太理想。加之疫情原因使整个行业并不景气，目前公司虽然还有一些运作项目可以在一定时期内支持我们日常消耗，但公司的发展也面临着诸多困境。

与此前一个人的灵活就业相比，你能够明显感受到，当你成为一个创业者、掌舵者，你的选择不仅决定着你自己，还有整个企业的走向，这会鞭策你时刻思考如何做出最佳选择，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感到有些焦虑和压力。

现在我正在考虑重新打造个人IP，这也是源于时隔两年多，我当时的那条测评视频依然每天能陆续收到网友们的私信，咨询关于这款相机和其他摄影的问题，虽然我一直没有更新，也不认识他们，但是他们在留言中鼓励我，让我继续做下去，这让我有了重新回归的勇气。我想，如果我的IP被大众熟知，那么我的公司业务肯定是会得到反哺。

创业失败或成功对我并不重要，我没有成功的包袱，不会觉得大家都在看着我，就必须要达到他们期望的要求。如果失败了，可能代表我现阶段的认知和能力不足以支撑我的野心，可以回炉重造继续学习，毕竟我还年轻，但这是后话，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计划内的事情，让市场给出答案。

选择灵活就业再创业的同学不在少数，我觉得打铁还需自身硬，需要看清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资源，在行业内是否有独树一帜的能力，能否有稳定的收入，这些都很重要。因为传统就业的一个好处就是它足够稳定。而在创业的前期，需要投入一些资金进去，这必须要考虑到。同时，后期市场的调研也很重要。如果创业的话，再加上一个与你性格、做事风格都很契合的合作伙伴，那就再好不过了。

对于这些选择灵活就业的青年人来说，尽管藏着个人焦虑、收入不稳定等暗潮涌动，或许未来，仍将面临重新找工作、继续深造，不再“灵活”下去，但这些似乎“都不是问题”。因为找到了内心的“火花”，因为想要主宰人生，让他们敢于做出自己的选择，突破传统，探索属于自己的道路。说起自己事业，他们有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练，或许对未来的发展思路还并不清晰，但可贵的是，他们敢于承担选择的代价，不惧将来。